2011-08-14

金控總經理

在台灣,金控總經理這個位子,向來都不好坐。

原因一,台灣的金融業環境堪稱全球最艱困,街角賣鹽水雞的攤販毛利率都比銀行壽險業高上好幾倍,而且前者不用牌照不用金檢也不太需要擔心客人吃壞肚子找上 門求償,但後者得要繳稅繳規費甚至客戶投資失利還要幫他買單。傻子才要去金融業,尤其是去當會被投資人罵得滿頭包的總經理。

原因二,翻開15家金控一覽表,清一色不是官股控制就是家族把持,換言之,專業經理人能夠揮灑的空間少之又少。官股金控總經理要擔心選舉結果,家族金控總經理得時時揣摩上意,成就感可能還真的比不上在街角賣鹽水雞的。

而這位總經理,又剛好在這家金控最慘的時候接下CEO的爛攤子。這家堪稱台灣命運最乖舛的金控,幾乎甚麼倒楣事都碰過:雙卡風暴中元氣大傷,老闆還不服輸硬要玩併購卻又吃不下來,金融海嘯時更差點滅頂。休養生息了兩三年,今年才好不容易有點起色。

業界盛傳,金融海嘯的時候,兩家科技業者同時跟他們解除資金往來,逼得董事長親上火線闢謠。但就在記者會前一晚,這位金控總經理在我們辦公室坐了一下午, 只因為擔心即將出刊的文章對他們有負面影響,但敦厚的性格,也讓他不曉得該怎麼跟這群出刊前忙到爆的記者編輯打交道。那一下午,他只能坐在會議室裡發呆, 跟每個路過的人點頭問好。看得久了,一位主編開起玩笑:「反正閒著也是閒著,不然把這期理財欄目稿讓他看好了,順便給點意見。」

我們後來當然沒把理財欄目稿,還有他們公司的報導給他看,也拒絕他要幫我們買漢堡當宵夜的提議。公歸公,私歸私,該寫的文章要寫,但這位總經理謙謙君子的風範,讓我們印象深刻。

之後互動的機會多了,但尷尬的是,每次找上他,通常都不是太好的事情。有一次,只是簡單要個兩句看法,他的態度卻直白地讓我為他擔心。

「總經理,您覺得成立金控之後,對你們有什麼幫助?」

「沒什麼幫助呀,你去看韓國,他們才是玩真的,不像我們只是做個樣子...」

另外,這位總經理的強項其實是總經,所以與其問他業界內幕(「這部份我們還不能對外發言」),不如多跟他聊聊全球經濟金融情勢。上次股東會後,他就把美國量化寬鬆政策對亞洲尤其台灣的影響,從頭到尾講了一遍。當時真該有人借他個黑板,讓他好好上一堂課。

現在,台灣的經濟成長率,金控的EPS,還有老闆又想買誰賣誰,都與他無關了。

2008年時,曾寫過一群整天在百岳裡討生活的高山嚮導。當時靈機一動,寫下「山是情人,也是敵人」這段話。倘若能永遠依偎在情人懷抱中,該是人生最幸福的事吧!

現在想想,好像都沒跟他聊過關於登山的事情。也許,我早該跟他聊聊08年那篇報導,或者更早之前,我在大吉嶺山裡的經驗。真希望下次法說會還可以跟他聊聊這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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